2015年俄罗斯：经济疲软、外交强硬

在迎接2016年的新年讲话中，普京首先向那些在节日里仍然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特别是在海外与恐怖分子斗争、保卫国家利益的公民表示慰问。他说：“在过去的2015年我们纪念了伟大卫国战争胜利70周年，我们的历史、祖辈和父辈的经验、他们在困难时期的团结一致和精神力量是我们伟大的榜样，这帮助我们并将继续帮助我们回应时代的挑战。”2015年对俄罗斯来说，确实是极不轻松的一年，民众付出的代价并不只是必须履职这么简单。在过去的一年里，俄罗斯人表现了他们的坚韧和顽强，在西方的制裁面前，俄罗斯社会空前团结，并不断示强。俄罗斯强硬的外交与其疲软的经济形成巨大反差。

强人普京的强势外交
　　2014年3月，普京借乌克兰危机，重新控制了克里米亚，俄罗斯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此举成为冷战后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重要转折点，双方都把对方看成是自身利益的主要威胁。普京继续奉行强硬外交，实行对西方的反制裁，既没有退出克里米亚，也没有放弃影响乌克兰东部的两个州。俄罗斯在按照自己的逻辑行事，继续推行强硬外交。
　　继续加紧建设欧亚经济联盟。2015年伊始，欧亚经济联盟正式启动，俄罗斯不仅巩固了传统盟友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的关系，还把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拉入其中，增强了俄罗斯在原苏联地区的影响力。5月，欧亚经济联盟与越南签署了建设自由贸易区的协议，普京称还有40个国家正在考虑与欧亚经济联盟签署类似贸易协议。俄罗斯还成功地举办了上海合作组织峰会和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其扩大上合组织的愿望正在变成现实。同时，俄罗斯积极参与新兴金融机构——金砖国家银行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工作。
　　高调介入中东。从2015年9月30日起俄罗斯军队开始在叙利亚打击IS，普京的主要目的有三：一是消灭恐怖分子，防止他们返回俄罗斯制造事端。2015年12月11日，普京在国防委员会扩大会上的讲话强调，俄罗斯在中东反恐是因为这里的恐怖主义对俄罗斯国家安全构成了直接威胁，许多俄罗斯和独联体其他国家的恐怖分子在那里作战。二是保持在叙利亚的影响，不能让巴沙尔政权倒台。三是争取在中东反恐问题上的发言权，赢得与美国平起平坐的地位，迫使西方承认俄罗斯的强国地位。俄罗斯在中东实际上建立了一个反恐联盟，其盟友有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和库尔德民兵。普京达到了一定的目的，在俄罗斯空袭前，巴沙尔政权只控制叙利亚的三分之一，现在已经控制了四分之三；给恐怖分子以很大打击，消灭了大量的恐怖分子，削弱了IS的力量，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同；美国、北约不得不与俄罗斯探讨在中东的反恐问题。在因俄战机被击落而发生的危机中，俄罗斯占得了先机，并借机巩固了在叙利亚的军事基地。随着反恐成果的显现，俄罗斯在中东的影响力大增。
　　以西方为对手，大力发展军事力量。俄罗斯外交最重要的特点是把西方当对手，俄罗斯要争当世界大国，坚决回击美国对其的遏制行为。2015年7月26日普京签署的《俄罗斯联邦海洋学说》明确宣布，“对俄罗斯联邦来说，北约在俄边界附近部署军事基础设施并试图赋予北约全球性职能的计划，是不可接受的。这在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中仍然是决定性因素”。“在北极地区方向的国家海洋政策取决于保障俄罗斯舰队自由出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特殊重要性，俄罗斯联邦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的财富，北方海路对俄罗斯联邦的可持续发展和安全来说，意义正在提升，北方舰队对于国家面对海洋方向的防务起决定性作用。”2015年12月31日普京签署的新版《俄罗斯联邦安全战略》，也把北约当成本国安全的主要威胁，把发展军事力量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主要手段。经济状况不佳并没有影响俄罗斯的国防建设，据简氏的《国防预算年度报告》显示，2015年俄罗斯的国防开支增长21%，在全球名列第五，其国防预算已相当于俄国内生产总值的4.3%。俄罗斯国防部宣布，2015年底前完成在北极战略性军事项目的建设工作，2016年完成在北极地区400个军事设施项目的建设、改造和部署工作。

强势外交背后不是强大的经济
　　对俄罗斯而言，经济的疲软并不影响普京推行强势外交。
　　2015年俄罗斯经济形势比2014年差，2014年俄GDP增长0.6%，2015年则出现了3.7%的负增长。2015年俄罗斯通货膨胀率达到12.9%，为2009年以来最高。2015年前11个月，实际工资同比下降了9.2%，这是1999年以来的首次下降。油价剧烈波动迫使政府放弃了三年期预算计划转而编制一年期计划。能源价格下降和西方制裁，是造成俄罗斯经济下滑的主因。以卢布为例可以看到西方制裁和油价下跌的影响：2013年1月，1美元可兑30.4卢布，到了2015年1月30日，1美元可兑换68.8卢布，至2015年12月30日，1美元可兑换73.20卢布。卢布贬值打击了某些行业，2015年10月俄罗斯第二大航空公司——洲际航空公司（Transaero）破产。俄罗斯经济危机还有更深刻的历史根源，最重要的是经济结构不合理，过分依赖能源出口，俄罗斯政府收入的一半来自石油和天然气。2015年1月28日，俄罗斯政府批准并颁布了2015年反危机计划，其核心是支持进口替代和非原材料商品包括高科技商品出口、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和优化预算开支和稳定银行系统。这一反危机计划取得了一些成果，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提供的数据，2015年1至10月，俄罗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净利润达75656亿卢布，比2014年同期的52499亿卢布增长了45%，俄罗斯的加工工业利润也有很大提高。同时，俄罗斯继续完善法律法规，加大反腐败力度，改善投资环境，提高国家的竞争力水平。2015年9月30日，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2015年版《全球竞争力报告》，俄罗斯的排名从上一年的第53名上升到第45名。
　　尽管俄罗斯经济遇到了很大困难，但俄罗斯经济并不像有些人估计得那么差。与1998年危机相比，与独联体其他国家的经济相比，俄罗斯经济的回旋余地仍然很大，俄罗斯仍有3600多亿外汇储备，国家财政状况远好于许多欧洲国家。西方的制裁并没有严重影响人民的生活，俄罗斯的日常消费品价格便宜，市场也很丰富。俄罗斯正加紧进行2018年世界杯的场馆和道路建设，工地并未停工。从2015年10月起工业开始增长，俄罗斯的农业状况很好，据俄罗斯农业部称，2015年俄罗斯谷物产量达到1.034亿吨（净重），超过原计划的目标（1.015亿吨），正如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所说：“十年前我们几乎一半的食品从国外进口……现在俄罗斯已成为出口商。2014年我国农产品出口量几乎达200亿美元，这要比武器出口多1/4，或者，是天然气出口收入的1/3。”此外，俄罗斯与金砖国家、欧亚联盟国家的经济合作都在发展，缓解了西方制裁的影响。
　　支撑普京强势外交的主要是俄罗斯的民族和国家特性。俄国历史是一部收集土地的历史，国家的内部发展往往受制于对外政策目标，只有在俄罗斯极度被削弱时它才会专注于国内，这样的时间很少。普京在前两个任期内整顿好了国内秩序，俄罗斯得到了迅速恢复，国力增强，外汇储备增加。普京再度回归克里姆林宫，把扩大在原苏联地区的影响、建立欧亚联盟放在重要地位，与西方争夺乌克兰，并进而重新控制克里米亚，尽管付出了很大代价，但符合民众的心理、满足了民众的大国愿望，得到了全国上下，包括反对派的支持。正如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所说：“我们坚强地走完了里程碑似的2014年，并赢得了克里米亚，塞瓦斯托波尔回归俄罗斯的怀抱。俄罗斯高调宣布自己是一个强有力的独立国家，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和伟大传统，因为这是一个由共同价值观和共同目标统一的国家。”在当今的俄罗斯，内政是为外交服务的。普京在乌克兰和叙利亚的行动把普京的支持率推向高峰。2015年9月30日普京在叙利亚采取行动后，其支持率升至89.9%。与外部世界的冲突动员了民众，也掩盖了内政问题。目前俄罗斯国内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主义占主流，民意支持普京，反对党也支持普京，政局和社会稳定。2015年2月俄反对派政治家、前第一副总理涅姆佐夫被杀，有人说他正在准备题为《普京：战争》的关于“俄罗斯参与乌克兰东南部事件”的报告，该报告于2015年5月12日被公布，但在俄罗斯国内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更没有影响到普京的威望。

俄罗斯的未来难题不少
　　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没有因为俄罗斯积极参与中东反恐而削弱，俄乌两国矛盾还在加深，因克里米亚断电、乌克兰拒不偿还30亿美元债券等事件，俄乌两国关系再度紧张。可以肯定的是，2016年普京所面临的任务并不轻松，其竞选时期向民众许下的诺言难以兑现。今年年底将按新方式举行国家杜马选举，即恢复比例选举制，一半议员通过单席位选区选出，另一半按得票率进行分配，政党进入议会的门槛从7%降至5%，舆论普遍认为，“统一俄罗斯党”的得票率将决定未来普京是否参加2018年的总统大选，“统一俄罗斯党”能否维持目前一党独大的地位，存在变数。
　　从经济上看，普京对俄罗斯经济的未来比较乐观，认为2016年会实现增长，但许多人并不认同。俄罗斯政府将继续减少对石油的依赖，调整经济结构，未来俄罗斯仍将继续执行进口替代战略，吸引外资，改革政府管理机构，增强经济发展活力。俄罗斯经济很大程度上还是取决于国际油价，有专家估计，油价若跌至每桶30美元，俄罗斯财政体系将难以维持稳定。
　　能否改善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对俄罗斯的发展至关重要。尽管俄罗斯新通过的《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把美国和北约作为主要安全威胁，但普京还是希望与西方缓和关系。在2015年12月3日的国情咨文和12月11日国防委员会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普京都没有谴责西方，只把矛头对准土耳其。普京呼吁与西方大国结成广泛反恐联盟，以应对恐怖主义的威胁。梅德韦杰夫在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政府首脑理事会会议上谈到反恐问题时也表示，俄罗斯支持阿富汗政府打击恐怖主义和毒品交易的努力，必须摒弃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形成统一的反恐阵线。2015年12月15日美国国务卿克里访俄，同意把重点放在打击恐怖主义，而不是叙利亚政权的更迭上。但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短期内难有实质改善，美国和欧盟把对俄罗斯的制裁再次延长到了2016年年中，乌克兰危机短期内难以解决。2015年12月，俄罗斯向14个国家发出邀请，共同解读被土耳其击落的苏-24轰炸机的黑匣子，但只有中英接受邀请。
　　为了增强外交的回旋余地，普京在外交上仍会把发展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关系和与中国、印度等东方国家的关系放在重要地位。中俄关系在很多俄罗斯人眼里是“形式上是伙伴，内容上是盟友”。在两国领导人的大力推动下，中俄关系确实有了很大进展，吉林租借的扎鲁比诺港经过多年论证终于变成了现实，同江大桥开始建设，中俄油气合作和军技合作都有了长足进展。2015年5月中俄签署了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与欧亚经济联盟合作的联合声明，许多项目在落实之中。2015年俄罗斯开始建设“超前社会经济发展区”，加大对远东开发的力度，在税收减免、土地、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为企业提供最优惠的条件，符拉迪沃斯托克成为“开放港口”。俄版“特区”，为外资企业提供方便，希望更多吸引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投资。中俄还将就美、欧盟等推进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议（TTIP）的影响及应对之策进行沟通。
　　目前俄罗斯社会反西方情绪强烈，认同政府的“向东看”政策，与西方强国关系不睦必将制约俄罗斯的经济发展。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普京当政，俄罗斯的强势外交还将继续下去，俄罗斯也会努力寻求克服经济危机之路。如果俄罗斯能借此改善经济结构，摆脱对油气资源的依赖，危机也会转变成生机，但此路仍然漫长而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