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铁娘子”罗塞夫被议会罢黜预示着巴西左翼力量遭受重挫,这是该事件的一个重要看点。而拉美及域外对该事件的反应则更具深层次含义。拉美几乎所有左翼政府都旗帜鲜明地力挺罗塞夫,它们纷纷谴责巴西的“议会政变”,召回驻巴西大使,委内瑞拉政府甚至决定“永久撤回”驻巴西大使;而右翼掌权的阿根廷政府则表示“尊重”巴西的“制度进程”,申明希望与右翼新政府保持合作。在拉美之外,美国政府也表示“尊重”巴西参议院的决定,称这符合该国宪法,并承诺与新总统继续合作。而欧洲议会左翼党团则谴责弹劾案是“对民主的公然践踏”。世界政治中的“左”“右”对垒如此鲜明,并且严重影响到国家间关系。
按理说,一国内政变化是本国主权范围内的事情,别国无权干涉,这正是“不干涉内政”原则。然而,国际关系始终没有摆脱国内政治的影响。法国大革命后,欧洲保守势力结成七次反法联盟,围剿“革命的”法国;俄国十月革命后遭到协约国的武装干涉……对这种现象,国际关系现实主义学派辩称,那些干涉者只是以国内政治为借口,实质是为了争夺权力和财富。然而,现实主义理论解释不了,为什么一个国家只是因为改变了政权或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就由朋友变成了敌人,此前就找不到“借口”吗?
国际关系中有一个似乎是真理的名言: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换个说法就是:国家间的关系定性,是敌是友,角色转换,全依国家利益而定。这话没错。但问题是如何界定国家利益。现实主义将国家利益仅限定在财富、权力这些物质层面的东西,存在着明显的偏颇,所以难以解释国内政治影响国际关系的现实。在这个问题上,自由主义学派理论的解释力更强一些。在自由派看来,意识形态、价值观也是重要的国家利益,是国家的重要软实力。正是因为这样,国家之间的敌友角色变化,除了源于赤裸裸的物质利益争夺外,还取决国内政治变化。20世纪20—40年代,欧美以自由民主主义、共产主义、法西斯主义三种意识形态为旗帜,形成三个互相对立的阵营。意大利在一战时曾加入英法为主的协约国一方,而二战中却成为德国的坚定盟友,如果仅从权力争夺上找理由恐怕很难服人。在欧洲,有“左派理解左派”之说,即左翼政府更愿意同别国的左翼政府打交道,因为双方的意识形态、施政理念相同,正所谓“惺惺惜惺惺”。受国内政治影响,它们在国际事务中也有比较接近的立场,比如欧洲的左翼政党都强调和平、绿色、共同发展。俄国十月革命后,是欧洲的左翼政府率先同苏联建交;二战后,社会党国际最早提出和平与发展是世界面对的主要问题。正是由于左右分垒,在欧洲议会中有左翼党团和右翼党团。政坛上的左右之分,在世界其他地区也存在,只不过不像欧洲那样突出,而拉美是相对突出的地区。在拉美,左翼政权普遍都反对美国霸权主义,所以都遭到美国的敌视。
当然,与权力、财富等利益相比,意识形态、价值观在国家利益中毕竟居相对次要地位,尤其是在面对涉及国家安全这样的重大问题时,意识形态利益往往被牺牲。所以,国际政治中经常上演不同意识形态国家携手合作的剧目,也有很多相同意识形态国家尖锐对抗的大戏。而且,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在处理对外事务时,都必须把总体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国外的“同志”再值得亲近、支持,毕竟还是他国的。对当下许多拉美国家来说,左翼政府要表达对罗塞夫“同志”的支持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毕竟总体国家利益更重,如果巴西新政权能够展示出生命力,那些左翼政权还是要从大局出发,维持同巴西的正常国家关系,因意识形态的左右之争而导致拉美分裂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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